麥家的大廳裏，麥大興與麥在剛立在中央，田小苗及田威站在一旁，中間的桌面上則擺著一大筆的鈔票，而鈔票旁則跪著一個男人，哭得涕淚交流，哽咽不止，看起來可憐至極</p>

不過大家對他的同情心都是帶著些戒備，像是心裏對他恨極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處置他</p>

最後是麥大興一個皺眉，無奈地揮了揮手道；“你先起來吧！一個大男人這樣子難看死了，我們也不知道要怎麽跟你說話”</p>

劉謹言這才狼狽不堪地站起，只是頭仍是低垂著，沒臉見眼前這些一直相信他的同伴及長輩們，他一邊用袖子擦臉上的淚痕，一邊喃喃的說些道歉的話</p>

“一切是我的錯……我會自己上警察局投案的……”</p>

“謹言，我從小把你當兄弟，我知道你家裏清苦，所以無論創業或是做生意，我都不忘算你一份，給你的薪水獎金也十分優渥，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去賭，賭得自己身敗名裂？”麥在剛神色嚴厲，更多的卻是痛惜</p>

“在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媽得了癌癥，她的病非得要用最新的藥物才能治，但健保沒有給付，一個月就要花快二十萬，加上她住在醫院裏每天的支出，還有看護的支出，我真的負擔不過來”</p>

劉謹言說到悲痛處，眼淚怎麽擦都擦不幹“所以，我就去賭，想說翻個幾倍就好，結果不僅賠光了，還欠下好幾百萬的債……現在我媽死了，我才知道我真的錯得很離譜，不僅沒盡到孝道還讓她蒙羞，一點都不值得原諒，所以我才回來跟你們認錯賠罪……”</p>

“我一直等你來找我求救，為什麽你不來？”比起劉謹言卷走公司的錢，更令麥在剛心痛的是他破壞了兄弟情義“最後竟然還那樣對我？”</p>

“因為我其實私底下挪用了不少公款，哪裏還有臉去找你？所以我才會卷了錢跑了”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他也沒有隱瞞，把自己曾做過的錯事全捅了出來</p>

“我指的不只這個，而是車禍的事”這才是麥在剛最在意也最難過事“我會出車禍，是你策劃的吧？以便你在我住院時能輕松的掏空公司……我不敢相信你會那麽對我”</p>

難道他這幾十年與他稱兄道弟，兩個人一起度過年少的輕狂，一起撐過創業的艱難，這些在他劉謹言心裏都不算什麽？</p>

劉謹言瘋狂的搖頭他當然知道在剛在感慨什麽，但他真的只是被錢逼急了，並沒有忘記過去的恩義“我沒有要你死，我只是……只是想讓你暫時無法管理公司的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我不可能害死你的……所以，我把剩下的錢拿來還你，我要跟你認錯，我真的不希望這樣……”</p>

麥在剛定定地望著他，若不是他一直覺得劉謹言並沒有泯滅良心，也不會在起疑的時候一再給他機會“我一直風聞你賭博欠了很多債，從你介紹魏明麗給我，我就覺得有些可疑，因為這種代銷案以前我們沒有做過，而你太過積極，也太過躁進了，甚至連魏明麗，我都覺得……都覺得……”</p>

“都覺得你是用美男計讓魏明麗上勾，才能成功合作，以快速獲得代銷案的預售屋頭期款”田小苗沒好氣地幫他接了下去這計謀之中的美男，自然指的是麥大哥，她記得自己那時候心裏可酸的</p>

如今想起來，麥大哥既然也有這種感覺，卻沒有拒絕魏明麗的靠近，是為什麽呢？田小苗若有所思地瞪了他一眼</p>

麥在剛稍一接觸她的目光，馬上就掠了過去，假裝沒看到他可不會笨到在這時候去承認什麽</p>

“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麽沒有阻止我？”劉謹言像是聽懂麥在剛話裏的玄機，身軀一震，難以置信又感動的望著他“在剛，如今回想起來，你不該是那麽迷糊的你既對我起疑，為什麽銀行密碼沒有改？保險公司密碼沒有改？那場車禍，你也沒有提供警方任何線索……”</p>

田小苗妙目也射向了麥在剛，像是在用眼神在對他說：哼哼哼，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p>

麥在剛清了清喉嚨，心虛地沒有對上她的眼“咳咳！那是因為我相信你走到了絕路，最後必定會來找我只是你讓我失望了，用了最糟的方法”</p>

是嗎？這個疑惑，不只田小苗，連田威都忍不住覷了他一眼尤其是田小苗，她漸漸由兩人的對談中厘清了某個質疑，居然反常地露出一個微笑</p>

這個微笑令麥在剛暗自打了個冷顫，不自在地望了望田小苗，有些後悔讓她在一旁旁聽，當下決定快刀斬亂麻，解決劉謹言的問題</p>

“你母親的後事，我們出錢幫你辦了至於你欠的債，則要自己還，而關於你掏空公司這件事，原不原諒你，你得問我爸，這間公司有百分之四十是我爸出資，他是最大股東，有權利決定”麥在剛將決定權交給麥大興，這是他對父親，也是對股東的尊重</p>

“伯父……”劉謹言歉疚的眼神望向了麥大興</p>

麥大興眉頭皺了半天，想罵又不知該罵什麽，最後全化成了一聲恨鐵不成剛的嘆息“你……唉，我也不想為難你，雖然你讓我生了很久的氣，培養你這麽久，居然養老鼠咬布袋，使我很失望，不過幸好在剛還留了一條後路，我也沒那麽生氣了”他說的，自然是農產直銷公司的成立，他仍是大老板的爸“現在你也還了一半的錢，還願意去自首，我可以網開一面，原諒你做的這件錯事，在打官司的時候替你向法官求情不過你以後要堂堂正正做人，不要再走錯路了！”</p>

“謝謝您，伯父！”劉謹言心中感動，聽得眼淚又噴了出來，雙腿一軟又跪了下去，直向麥大興磕頭</p>

麥大興搖了搖頭，伸手將劉謹言拉了起來，講了許多教誨及勉勵的話這一場認錯的戲碼，到此算暫時告一個段落了</p>

不過田小苗因為今天這一段話，與麥在剛之間的帳可還有得算，她眼明手快地拉住轉頭就想開溜的麥在剛</p>

“麥大哥，你要去哪裏？你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沒告訴我？”</p>

田小苗的香閨裏，上一次兩人獨處，是很激烈的在床上滾來滾去，還差點被老人家抓包，而這一次，則是田小苗橫眉豎目地瞪著尷尬直笑的麥在剛，先前那種濃情密意全消</p>

她一條一條開始數落起麥在剛的罪狀</p>

“麥大哥，你剛才跟劉大哥說，當他介紹魏明麗給你時，你就對他起疑了，對吧？”她沈著一張小臉，“那為什麽你似乎還和魏明麗處得很好，相談甚歡呢？”</p>

想到他在病床上還教魏明麗削蘋果，她一股氣就是消不下來</p>

“呃……她也被謹言蒙在鼓裏啊，並不是他計劃的參與者……”麥在剛想替她解釋，也想替自己解釋，但總覺得證據力似乎有些薄弱</p>

“但你既然懷疑劉大哥了，之後畢竟還是要和她翻臉的吧？”田小苗終於道出她內心真正的質疑，“可我怎麽覺得，你是想看我吃醋？”</p>

“那也得某人願意吃醋啊”看她還是酸不溜丟的，麥在剛不由得消遣了句，卻引得她杏眼圓睜，令他不得不舉起白旗投降“唉，好吧好吧，我承認了，你當時與孫建廷打得火熱，我再不下狠招引起你的註意，怕你真的被追走了”</p>

他柔柔地望著她，永遠望不了她察覺自己心意鼓勵他時，自己心中的感動</p>

“事實證明，你確實因此發覺了自己的真心，不是嗎？”</p>

田小苗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一點軟化了，暫時先不與他計較不過她的討伐可不是到此為止</p>

“好，這件事先擱一邊，那另一件事呢？當我向你提起你可以回鄉推廣新式作物時，似乎所有的種苗、所有的書面及所有的計劃你都準備好了，連日本人都事先聯絡了”她現在才發覺原來當時心裏的疑惑，都是有跡可尋，似乎每個人都依照著他寫好的劇本在走“這只代表著你知道劉謹言有把錢卷走的可能，所以依你的個性，一定早就想好了退路，那你為什麽又要故意讓我提出這件事？”</p>

“呃……因為我們有默契……”</p>

“就怕是苦肉計，你想要讓我跟你回鄉吧？”她好整以暇地瞪著他</p>

“小苗，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所以你願意跟我回鄉，我真的很高興呢”麥在剛身段放得極軟，而他現在說的確實也是真心話，雖然不無裝可憐之意“北部環境太覆雜，根本不適合你，我若自己回來，怎麽放心得下你呢？要是你被別人欺負了，我要去幫你出氣，由南到北你還得等上一段時間，而且我也要飽嘗相思之苦……”</p>

“麥大哥……”田小苗微微感動的眼神，突然間一轉為淩厲“你又在施苦肉計了！”</p>

麥在剛難得傻笑了起來，他摟住田小苗，親著她白女敕的臉頰“別生氣了好不好？幸好這個結果是圓滿的，謹言也回來認錯了，我們兩個都找到了幸福，還要結婚了呢……”</p>

田小苗冷笑兩聲，突然猛地將他推開，皺著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p>

“哼！你就是吃定我了，覺得我很好糊弄，才會每回都用這種方式這一次，我可沒有那麽好搞定！”</p>

***</p>

田小苗真的生氣了</p>

到了談婚事要喬攏各項細節時，她居然賭氣不見麥在剛，害得他除了忙新公司的事，也要忙婚禮的事；宴客的飯店要找他，婚紗公司要找他，婚禮攝影要找他，印喜帖的印刷公司要找他，連新娘秘書都找到他頭上來，蠟燭兩頭燒，讓他是一個頭兩個大</p>

不過這也只能算是他的報應，誰教他機關算盡，最後卻毀在劉謹言一番痛哭懺悔的話天知道他真的把小苗看得太單純也太傻氣了，好歹她也是個三十歲的成熟女人，社會經驗也不少，當然能從那些只字詞組裏拼湊出蹊蹺</p>

沒有一個人從小被看管到大，就連以身相許都是遭人算計，還會開開心心結婚的！</p>

所以，當長輩們知道了這個情形，沒有人同情他，麥大興每天高高興興的到隔壁田家串門子兼唱卡拉OK，兩家母親也興致勃勃的討論著婚禮該有的穿著及首飾等事，至於老實的田耿仲，正熱衷於那些新式作物的種植，所以每個人都沒空理會麥在剛</p>

但有一些事，總是要田小苗出面，譬如說拍婚紗照總不能各拍各的，一些新娘的發型首飾等東西也要本人才能確認，但麥在剛怎麽也找不到田小苗，幾乎要讓他懷疑自己大概結不成婚了</p>

如今，他只能用最笨的方式土法煉鋼——走上街頭去問，到底哪裏可以找到他的小苗？</p>

“小苗喔？我今天有看到她和罔市一起坐車出去了，好像去了王爺廟那裏拜拜吧？你們不是要結婚了？應該是求婚姻幸福……”住巷口出入一定要經過她家的王媽媽這麽說著</p>

麥在剛趕到了王爺廟，這時候重新擔任爐主的黃理事長說了，“小苗？沒有來啊！不過有聽老田說，他這兩天想要帶小苗姐弟上山拜祖先，順便跟祖先說小苗要跟你結婚的事，應該是去掃墓了吧？”</p>

這下，麥在剛只好模模鼻子，無奈的往鎮上的第一公墓走去，幸好他和小苗是青梅竹馬的鄰居，熟到連對方祖墳在哪裏都知道，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地頭</p>

慘的是，等他到了以後，赫然發現墓地整整齊齊，連一根雜草都沒有，田家人早就掃好走人了，他還是慢了一步</p>

此時遛狗經過墓地的劉媽媽——是的，她的興趣就是在鎮上各個奇怪的地方遛狗——見到了麥在剛，很大聲地喚住了他</p>

“在剛，你在田家墓地做什麽？該不會是要找田家的人吧？那你要回家找啊！田家不就在你家隔壁？哎喲，小苗好像在生你的氣，你找不到人的啦！看你可憐跟你說，田威在家啦，你知道了吧……”</p>

麥在剛臉上劃下了三條線，終於知道原來不止兩家父母，連鎮上的鄉親都在幫田小苗欺負他，可見她真的氣得不輕，不過劉媽媽的話也給了他一線生機，他道謝後，連忙趕到田家</p>

從家裏出發繞了一大圈又來到田家，起點和終點距離不到十公尺，麥在剛心裏的感嘆可想而知，而當田威出來開門，見到他時說出的驚人之語，更令麥在剛差點沒昏倒</p>

“姐姐她去試婚紗了，你現在去應該還看得到”田威用憐憫的眼神望著他</p>

“……為什麽每次你一出場，說的話總會令我想吐血呢？”他無奈道</p>

當麥在剛來到了婚紗公司，果然見到了自家母親與小苗的母親，兩個人看到他還像嚇了一大跳，想到如今自己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也只能望天感嘆</p>

“哎喲，你來了喔？那我就先回去了！”麥母尷尬地幹笑，畢竟玩自己兒子玩成這樣，還是第一次</p>

“在剛啊，那小苗就交給你了，我跟你媽先走了”田林罔市倒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很幹脆的拍拍走人</p>

兩家母親飛也似的跑了，徒留一肚子悶氣又發不得火的麥在剛，坐在更衣室外的長沙發上等沒幾分鐘，布簾突然拉開了</p>

“來看看我們新娘子有多性感……哎喲？新郎你來了喔？那就一起看看吧！”</p>

替田小苗服務的婚紗公司業務員巧妙地見風轉舵</p>

麥在剛確實很用力的在“看”田小苗，而且看得眼睛都快掉出來，鼻血險些沒噴得三尺遠</p>

這這這……這哪裏是新娘禮服？這是性感內衣吧！</p>

只見田小苗穿著超低胸新娘禮服，衣服的胸線在深深的中間打了個叉，更顯得兩團豐滿呼之欲出，腰部做縷空設計，由薄薄的一層蕾絲可看到小蠻腰，以及肚臍上的那顆鉆石</p>

至於曳地長裙，優雅是很優雅，但那高衩幾乎要開到大腿，如何讓他不抓狂？</p>

他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小苗身材這麽好，但這件事只能他一個人知道！他可不想用這種方式與其他男人分享！</p>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生氣，否則如果又一次惹火了她，今天到婚紗公司的目的大概會馬上由試婚紗變成取消婚禮</p>

“好看嗎？”田小苗像是一點也不驚訝兩個媽媽為什麽變成了他，還擺了個姿勢搔首弄姿</p>

“小苗……我覺得似乎露得有些多了”他盡量控制自己溫和的說出這句話</p>

田小苗聳聳肩，偏頭想了一下之後，又和業務員進更衣室換下一套禮服</p>

不過這可不是因為她有多認同麥在剛的話，而是試穿婚紗就像玩小時候的紙女圭女圭或芭比女圭女圭游戲一樣，只是這次主角換成了自己，難得有機會穿禮服，還有人服侍，當然要多換幾件，享受一下當公主的感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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